过年，是一起体验人与人之间的亲密无间与温暖。我总是想起在内蒙古额尔古纳河畔恩和经历的冬天，看见人间的美好，看到阳光万丈，看见生活的希望，寒冷被欢笑填满，无处不在的是热爱生活的浪漫和芬芳。

冬天的大兴安岭是毛茸茸的，随着光线的变化和山势的起伏，两边的山头呈现出灰黄色、姜黄色，银灰色，树枝草丛上沾染的雪花轻盈盈的，一阵大风吹来，就会抖落一身的束缚。

冬天的恩和很安静，大部分人都去海拉尔了，留下来的住家并不多，哪家烟囱冒烟就能确认哪家有人，或者从院墙里的狗叫声就能判断。我从街道东头走到西头，用极大热情迎接我的就是各家栓起来的大狗，它们吠上几声，像是在用力地宣示着主权。

额尔古纳河畔的恩和是我国唯一的俄罗斯族民族乡。冰封的额尔古纳河是中俄之间的界河，当地80%的居民有俄罗斯血统。据说恩和人长着一张欧洲面孔却说着一口地道的东北话，包饺子也烤列巴，人人会唱喀秋莎。我慕名而来寻找芭莎列巴房，果不其然，店主人卓娅扯着响亮的大嗓门用一口标准的东北话走出来迎接我们。

列巴，也就是俄罗斯大面包。听说卓娅做的列巴特别好吃，一点添加剂都不用，是从母亲那得到的真传。卓娅这天正在家准备制作列巴，桌子上摆满了一团团发酵着的面团，卓娅说她不用发酵粉。阳光正洒在上面，温暖的淡黄色，面团的褶皱和卓娅大尺度的笑容一样可爱迷人。当地老人制作列巴还有独门秘诀“列巴花”——一种生长在草原上的紫红色花朵，在它开得最盛最艳的时候，被采摘下来，然后用它熬成汁，和在面里。

院子里用砖头和泥巴制成的列巴房是卓娅制作列巴的主战场。卓娅打开一个炉门，里面是熊熊燃烧的炉火，她用一个特制的长长的白桦木柈子，将一屉排列得整整齐齐的面包胚送到炉火深处，等到日头偏西，列巴浓郁的麦香味会慢慢流淌出来。

卓娅家温暖的装饰有种吸引人的磁场，窗明几净，洒满阳光的屋子里，到处都是花花草草，绿色的藤蔓缠绕延伸到墙壁，这屋内的一切与屋外的冰天雪地形成鲜明的对比，虽然窗外的春天还很远，但生活里却早已春暖花开。后来走访的家庭也都和卓娅家一般温暖明亮，种满花草，不知道是一种巧合还是内心深处对生活共通的热爱使然。

晚饭的时候，卓娅同我们讲起了自己的家族史：十月革命的时候，卓娅母亲全家从额尔古纳河那边来到中国，遇到了来恩和淘金的山东男孩，两人陷入了爱河。后来，其他人都返回了苏联，只有卓娅的母亲为了爱情留在了中国。“母亲一辈子都是说俄语，到死也没学会东北话。”说这句话的时候，卓娅高亢的嗓门明显有了起伏。

听着金发碧眼的卓娅以一口东北话说起这段往事，饭桌上摆放着东北大炖菜，还有蓝莓酱、大列巴，精致的餐盘刀叉……多么有戏剧性的存在，这种融合的感觉就像卓娅的笑脸和东北话一样亲切。她在端菜的间隙会偶尔冒出一两个俄语词汇，可是当我想让她说几句俄语的时候，她摆摆手说，“我这舌头已经硬得像鞋底，说不了了。”

我们停顿一下，然后继续欢笑。

距离恩和不远的室韦，也是一个充满俄式风情的边境小镇，对面是俄罗斯小城。和恩和类似，室韦到处都是尖尖的屋顶，阳光之下，奶油色的雪，金黄色的木刻楞。木刻楞是一种当地特色的木结构房屋，用的都是当地的落叶松或者桦木，在木头与木头之间有一种丝絮状的毛草，黄金色。这种丝状的毛草叫“树毛”，它生命力极强，会长满木头之间的空隙，起到防风作用。

在旅途中，我们遇到了俄罗斯族大叔果力，他和在俄罗斯的亲戚仍保持着联系，还曾去俄罗斯探过亲。他的家里也是绿植缠绕，有从俄罗斯带回来的手风琴、俄式缝纫机、收音机，墙上挂着一张白狼的皮画……屋内的装饰简朴温馨，色调明快，每一件物品上都蕴含着阳光的暖意和时间的温度，坐下来，便不想走了。

果力大叔说：“那你是没有夏天来，推开窗户就是青草的清香，特别的好闻。我在院子里种满了花，可漂亮了，还有木质的秋千荡来荡去。”一个热爱生活的人，到处都能看到他热爱生活的证据，他家门前左右各有一个绞开的旧轮胎，果力大叔在上面点缀着摇曳的假花，在冰天雪地里吐露着浪漫的芬芳。

在这条边境线上，漫长的冬季人迹罕至，宁静但并不单调，对生活的热爱是白雪无法覆盖的。我想起普希金在《冬天的早晨》里写：在那蓝莹莹的天穹之下，白雪上闪着艳红的阳光，犹如一条条华美的地毯。只有透明的树林黝黑如常，枞树透过白霜泛出翠绿，河水在冰层下闪闪流淌。

tips

温馨提示：恩和俄罗斯民族乡地处内蒙古最北端，气温相对较低，温差较大，建议多准备衣物；在当地很少有ATM取款机，建议准备充足的现金。

地址:内蒙古自治区呼伦贝尔市额尔古纳市恩和

特色美食：苏伯汤、格得列的、蓝莓果酱、俄式奶茶、大列巴、俄罗斯大饼、俄式肉饼、俄罗斯红肠、俄式牛排。（来源：中国旅游新闻客户端）